女人說

向來不是夜貓族的我是很少在夜裡光顧便利商店的。就像一入夜，街上很少看見逗留在外的狗兒一樣，即使是流浪街頭沒有主人的小動物，牠們一定也瑟縮在某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，尤其在這樣下著綿綿雨絲的寒夜裡。

從不熬夜是因為敖不了夜，可能是在純樸的鄉下長大養成早睡的習慣。當夕陽漸漸吻上西邊的水平線，很快的夜幕便要罩下來，沒多久母親催促上床的聲音便也在耳邊一次又一次的放送，從小依稀記得左鄰右舍為我取了個綽號，喥咕鳥，意思是說一入夜就縮著一隻腳，眼神開始呆滯準備進入睡眠狀態的鳥兒。這樣的早睡習慣是天生的，怪不得母親，讓我很少窺見夜生活的「動」人之處。現今，年過半百，除非必要出門，否則入夜後的便利商店是怎樣的一種景象，我是無法想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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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十點半左右，可能是嚴冬裡急驟下降的溫度將人們提早趕回家，算得上車流最多的中正路上已然冷清。只見偶爾稀稀落落的車輛在燈號誌下短暫停留。我到便利商店購買隔天北上的車票。等待的同時，玻璃門外，一位身穿雨衣，約莫六十多歲左右的歐里桑望了我一眼，我的腦袋是放空的，想必眼神也是呆滯的，倒是那老者，有雙在夜裡還稱得上明亮的眼神，低調而坦然，短暫的瞥見，將我的注意力給拉回來。

是的，我被他接下來的舉動嚇到了，說是嚇到，其實是心被意想不到的舉動撞擊一下，超冷靜的魔羯，這時候面無表情是最佳的表情吧！這世界許多人並不需要別人用太悲情或甚至濫情的眼光，因為很多是流於主觀甚至是自以為是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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擱在玻璃外窗台上幾個未被丟棄的飲料罐，他一一拿在手上，接著一個一個往嘴裡送，吸吮著一罐罐的飲料，他又看了我一眼，事實上，我早已習慣用眼角的餘光看許多事，很多時候，太專注地看事情可能反而更突兀更不被接受的。冷眼望向遠處，通常告訴別人我不是這場景的人或是我只是一個對周遭冷感，甚至只要當我是個空氣人就好了，別在意，每個主角都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每件事，就像是一個向來不會急於想換場景說故事的導演一樣，並不一定要將每個細節都交代清楚才進行不是嗎！你懂也好不懂也好，定格就是了，下個畫面要哪裡去了，便順其自然就是了。

他轉了身，稍稍彎身推開屋簷下的垃圾桶，撿了幾個可回收換錢的鋁罐。上方有兩杯便利商店的咖啡，看起來是有些重量的，他將兩杯倒成一杯，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上，那舉動，該配合著是鄉下節儉慣了的老人家，口中該有些話說的，真討債，一杯咖啡多少錢，現在年輕人哪。老人家拿著咖啡和幾個回收罐子便離開了。而屋簷下的另一個角落，靠近燈號誌下的騎樓，三位年輕人圍坐圓桌前，各自拿著手中的啤酒，氣溫雖低，但是不減他們聊天的興致，偶爾來往的車，似乎承載著一個個夜晚的故事。

 買好了票，轉角是車停放的地方，發動了車子，那老人家站在紅綠燈下，我們再次的四目交接，我搖下車窗拿出百元鈔遞給他，他臉上隨即露齒而笑，靦腆笑容帶著天真，在燈下顯得有些不協調。我的意識形態被推翻了瞬間，他舉起雙手，合十謝我，鞠躬彎腰的婉拒我的「好意」。這時，我才明白，有些時候，也許我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理解，卻是解讀錯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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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，屬於我的場景是台北，人物呢！探望女兒，然後，放空獨行的我。

雖然離開繁華的台北已經二十多年了，還是喜歡偶爾融入熙攘的人群，在都會忙碌的節奏感中體會自己的存在感，然後再選擇一個寧靜角落，讓流瀉輕緩迷人的音樂帶領自己回到不同的時空。

年輕時因為工作的關係常笑稱自己是那都市的遊俠，到處追尋流行的訊息，觀察都市裡最新的動態，給讀者最新的資訊，也許是習慣使然，養成自己對周遭的觀察與沾沾自喜的自以為是。

苗栗，這好山好水的地方，即使在市區仍能遙望遠處翠綠的層疊山巒。步調也優閒許多。

漸漸的，我不再嚮往飛鳥喜歡旅行，喜歡享受不同國度的探尋刺激。將探索外界的觸角縮回，向自己的內心尋去。

幸福就在身邊，幸福只是一種感覺，一個念頭。有人這麼說。

所以，很多生活中的小細節就能帶來幸福的感覺，但我們卻不易察覺。

除非在某些時刻，讓腳步停下來了，心也才靜得下，來細細體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