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說

倔強的老母親

三周沒看到老母親了！

今天她心情不好，或者應該說從生病以來，她的心情一直處在很低潮的狀況。即使在大廳坐著，也常閉著眼目養神。安安靜靜的老人家，內心世界「似乎」少有起伏，或許，起伏很大，只是內斂溫順的個性使然！因此，我們常猜不透她內心的想法！年輕時的老母，本來話就不多，年老了，更是沈默。只有偶爾張開眼睛望望周遭，她選擇另一種與世隔絕的方式過日子！我們無法瞭解她的喜怒哀樂。她不和我們對話，問候她，也常不理不睬，總要我使出老么的本性煩她，她才勉勉強強蹦出話來，如果認同，才有「嗯，好」的回應！我內心很清楚，確認老母並沒有失智，記憶也沒退化多少。我想，她心中可能清楚的感受到這世間的一切，似乎與她無關，她再無法參與了！她只是個仰賴親人照護的老人，她好強執拗的個性，導致她不開心！她想不開了！

周六，八點半出發，我們希望趕在老母精神最佳的時刻出現，但她緊閉雙眼，任憑我坐在面前一直叫著，搓揉她的雙手，她仍然不理我！我直覺的用手指掰開她的眼皮，「老母，為什麼你不理我！你氣我又隔這麽久才來看你，是嗎？」用手指掰開母親眼皮的動作是這麽的熟悉！我憶起童年的一個午後「老母！妳怎麼了，你眼睛幹嘛一直閉著！為什麼不理我！」。

那是小時候的畫面，五六歲的年紀，老母和我躺在床上，不知道老母親是真的睡著了，還是有心事，或是和我鬧著玩的，她緊閉著雙眼，任憑我一直用手指想掰開她的眼睛，但她就是緊閉著不理我，後來我緊張的哭了！以為老母從此叫不醒，老母親聽了我的哭聲，才睜開眼睛說話了！當時年幼的我，才放心的破涕為笑！

而今天的老母，她任性倔強的閉著眼睛，我也急了，「是哪兒不舒服了？沒發燒啊！怎麼了，口渴了嗎？水喝夠嗎？」小哥二嫂和我東一句西一句的問著。小時候那一幕，是老母親和我之間的遊戲啊！今天的老母也是在跟我玩嗎？我伸出手試著再掰開老母親的眼睛，確感受到老母的眼皮閉著更緊了，我摸著老母的嘴唇，看看是否太乾了，老母將嘴巴閉得更密合了！「不舒服嗎？帶你看醫生好嗎？」小哥問著！老母之前若不舒服會回答「好」呢！但今天，她完全沒有任何的回應。一副生悶氣的模樣！

我想，也許，我懂了！這是90歲老母的任性，有著強烈自尊心，倔強的個性讓她想不開，她生氣自己，不想連累親人，這周遭的ㄧ切對她來說已足夠了！世間所有最美好的情感，該是留在回憶裡的！（是嗎？老母，依著我對你的瞭解）

老母仍然不理我！而我仍然執意要說著我內心想說的話給她聽！在她面前說著她曾經教我的人生道理！

你不是說，大人要當好模樣給後世子孫看嗎？而你今天怎會讓我叫這麽多次而不回應呢？記得，我曾經向你抱怨過，若問候長輩確得不到回應，要怎麼做呢？你說著，他們可能沒聽到啊！當時，你還很大氣的教我說，那就用更好的語氣大聲問，直到長輩回應你啊！是的，老母，我完全承襲你的個性！是好話就多說啊！問候與關心人的話不嫌多呀！但今天的你！怎會讓我一問再問確不回應我呢！

從小，老母知道么女的話最多了，多如牛毛，常說得讓她嫌煩，讓她說耳朵快長繭了，然後，就來一句「女嬰仔啊！話不要太多！小心下輩子變啞巴啊！」

是的，老母！我期待你開口說話，期待你嘴巴再冒出這樣一句話來！

#非常感謝哥嫂的細心照護